火车缓缓驶入南京站,稻叶昌生将礼帽压低,透过车窗扫视月台。
火车停稳,乘客们陆陆续续开始下车。
几个穿中山装的特务正挨个检查下车旅客的证件,身后还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被老师松井直辉紧急召到南京,对南京的任务还是非常期待地,尤其是这里有老对手——方如今。
只是看月台上的情况,中国特工仿佛在找什么人。
稻叶昌生相信他们要找的不是自己,但对此也不能大意。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阴沟里翻船,以前他不信,直到得知石原熏被捕的消息。
稻叶昌生拎起皮箱刚走到车门处,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穿着淡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被人群挤得踉跄几步,高跟鞋卡在车门缝隙里,整个人向前栽去。
稻叶昌生闪电般探出手,一把扣住女子纤细的手腕。
女子惊惶扭过头,发髻散落几缕青丝拂过稻叶的西装领口,带着栀子花味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
“谢、谢谢您!”女子站稳后仍紧抓着稻叶的袖口,脸颊泛起红晕。
她偷偷打量着这个年轻男子——剑眉下那双丹凤眼冷峻却迷人,鼻梁的弧度像极了她在西洋画报上看过的希腊雕塑。
稻叶昌生将她扶下去,那女子道:“先生也是来南京公干吗?要去哪里,我的车就在车站等我,不如送先生一程,也算是感谢先生出手相救!”
女子站直身子,将散落的发丝优雅地别到耳后。
月台阳光下,她淡紫色的旗袍勾勒出端庄的曲线,珍珠耳坠随着颔首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微微欠身行礼时,脖颈的弧度像极了古画中的仕女,连道谢的语调都带着书香门第特有的韵律感。
稻叶昌生礼貌地松开手,他微微颔首:“举手之劳。”
“您的外套...”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刚才为了我,沾了的煤灰...”
这时,远处穿中山装的特务开始朝这边张望,稻叶昌生突然勾起嘴角:“些许小事,小姐不必挂怀。若是有缘,我们改日兴许还能遇到。”
他故意让尾音带着几分暧昧,满意地看着女子耳尖瞬间通红。
“喂,我叫林曼丽,住在……”
可稻叶昌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走了。
当稻叶的身影消失在出站口的人流中,她还站在原地。
一种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林曼丽望着稻叶消失的方向,红唇不自觉地噘了起来,珍珠耳坠随着她跺脚的动作剧烈晃动。
“什么人嘛!”她气鼓鼓地拎起皮箱,高跟鞋在月台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稻叶昌生随着人流缓步走向出站口,远远就注意到两个穿中山装的特务正挨个检查旅客证件。
他不动声色地将皮箱换到左手,右手自然地整理领带——这个动作让他西装内袋里的证件正好露出半截。
“证件。”特务伸手拦住他,目光在他考究的西装上逡巡。
稻叶从容地递上证件,同时用带着临城口音的官话解释:“鄙姓王,华新纱厂的业务经理。”
他故意将“华新”二字咬得极重——这是军政部某位高参暗中持股的产业。
特务翻开证件时,稻叶突然压低声音:“上个月在秦淮河畔,鄙人还见过陈将军。”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顿,“就是那家'醉仙楼'的局。”
特务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合上证件递还回来。
“原来是王经理。”他侧身让开路,嘴角挤出个生硬的笑,“耽误您时间了。”
稻叶微微颔首,走出几步后听见身后特务小声嘀咕:“陈将军上周刚在醉仙楼宴请过杭州来的商人...”
阳光刺眼地照在站前广场上,稻叶的皮鞋踏过一张被风卷起的报纸,头条赫然印着“特务处破获日谍网”的标题。
他扶了扶墨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中闪过的冷意。
稻叶昌生步履稳健地穿过站前广场,目光始终锁定西北角那排黑色轿车。
距离车队还有二十米时,左边第二辆斯蒂庞克的车门倏然打开。
一个穿驼色风衣的女子迈出车门,抬手将鬓发别到耳后的动作干净利落。
稻叶昌生甚至都没有去看对方的面孔,仅仅从身形和动作来看,就知道是梶原千春来接他了。
待走近了,梶原千春低语道:“迟了三分十二秒。”
声音像她风衣纽扣泛着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