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白色走廊里,脚步声格外清晰。
张管事神经绷得紧紧的,即便对方没有再流露出敌意,他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只关心在这个距离,如果对方突然暴起,自己能坚持多少秒不死……
好在直至对方按照医疗机器人的指示安静坐下,他这才感觉胸口畅快了不少。
只不过因为他全身心都在盯着凌无咎的背影,所以无法看到当凌无咎步入极简风格的医疗室时,那双冷漠的目光出现片刻的恍惚。
凌无咎仿佛一台仿生机器人,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臂。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安静的看着紫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试管,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唤醒某些深埋在骨髓里的记忆。
玻璃器皿相互碰撞的脆响,白大褂衣角掠过的风声,还有永远飘着铁锈味的空气……
那些画面像被摇晃的显影液,在视网膜上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他闭上眼,任由记忆的蛛网缠住咽喉。
……
……
我叫无咎。
他们说我是凌研究员最完美的作品。
所以我的姓氏就是……凌?
其实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悬在头顶的紫外线消毒灯。
金属台面冷得像冰,有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俯身观察我,胸牌上印着【凌道乾】。
他往我胳膊上扎针时,面带微笑的说:“无咎,今天是你两岁生日。”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无咎】。
后来我才明白,实验室里没有生日,只有实验周期。
而我们这些人的名字,不过是出于凌研究员对道家思想的爱好。
每七天一次注射,针剂颜色在紫色与绿色之间交替。
紫色药剂会让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绿色药剂则会让快速修复我的身体,有时候因为太快了,身体还会出现很多异常反应,比如剧烈的呕吐、短期的皮肤增殖又脱落。
那些穿防护服的人总拿着记录板写写画画,像在给砧板上的鱼肉称重。
【青崖】不是地名,是十六号试验区后山那片青色断崖。
是我们这些人私下里起的名字。
如果我们还能被称作……人。
月光好的时候,青色岩层会泛起磷火般的幽光,一闪一闪,好像那些跳崖自杀的同伴在说话。
我见过73号试验体从那里跳下去——他叫【知常】,落地时脊椎断成三截,眼球滚到我脚边,瞳孔里还映着悬崖上飘荡的蛛丝。
凌研究员喜欢用《道德经》起名。
他说“守微”和“无咎”出自“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当时我并不知道“守薇”是谁。
他讲完这句话以后,我亲眼看见他用手术刀剖开【玄同】的颅骨,说要看脑神经对星源力的应激反应。
……
我渐渐长大。
第二次基因迭代时,实验室运来了拥有四只弧形长牙的灰象。
那种变异生物肩高超过7米,象牙上凝结着凹凸不平的石斑,刺穿猎物时经常染满鲜血。
我们二十个试验体被赶进斗兽场,凌研究员在高处喊:“活下来的才能吃晚饭!”
那年我似乎……10岁?
像地堡一样的纹花蜘蛛也是那时候出现的。
八条腿关节处长着青铜色环纹,腹部喷出的黏液弹能腐蚀合金地板。
【五色】年龄比我大两岁,个子也比我高,他被纹花蜘蛛喷出的黏液击中右腿,整条腿骨像融化的蜡烛耷拉下来,然后整个人被四牙象踩成稀烂。
那次,我似乎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