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跪在青玉算案前,眼睁睁看着吴王用狼毫蘸的不是墨,而是从辽东战报上刮下的血痂。
笔锋划过“延熙十一年蜀锦“条目时,绢面突然腾起青烟,现出被药水隐去的三行小字:
“实则延熙八年陈货”
“每匹短尺一寸”
“以巴郡水渍充蜀绣”
孙权突然低笑,笑声震得算珠在铜框里簌簌跳动。
“好个司马老贼!”他抓起案头夜明珠砸向墙面,珠子嵌入砖缝竟不坠落,在阴影中泛出诡谲绿光——这是用交州毒蟾蜍液浸泡过的荧光珠,此刻正照亮了暗藏在墙皮下的天下舆图。
明珠映照处,代表蜀地的位置布满针孔,每孔都穿着半截丝线。
孙权扯动其中一根,整面墙的丝线突然绷直,在穹顶投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所有丝线交汇点不是成都,而是五丈原。
“称一称。”
侍者战战兢兢捧来精铁打造的军饷秤,孙权却将算盘上三粒珊瑚珠抛进秤盘。
铁秤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秤杆突然崩断——断口处赫然露出锈蚀的“魏“字铭文。
“连秤都是曹贼旧物...”孙权抹了把脸,掌心沾满从穹顶落下的灰尘,细看竟是烧焦的粮秣碎末,“好啊,都在糊弄朕!”
拂晓时分,主簿发现吴王蜷在撕碎的账册堆里酣睡,手中紧握半片龟甲。
甲背上灼痕组成了模糊的卦象,既非周易六十四卦,也非洛书九宫——倒像是孩童用香火胡乱烫出的涂鸦。
唯有当值的哑太监看清了:孙权梦中翻身时,龟甲裂缝里漏下一缕黑沙,在地砖上拼出了“武昌”二字,转眼又被穿堂风吹散如烟。
孙权在龙榻上猛然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艘颠簸的艨艟舰首。
浓雾如腐坏的棉絮裹住长江,月光被绞碎成惨白的尸斑,斑驳地浮在漆黑的水面上。
他低头,看见自己双手年轻紧致,指甲缝里却嵌着建安十三年的血垢——那是周瑜火攻前夜,他亲手折断的令箭木刺。
雾中突然传来铁索崩断的巨响。
数百艘战船从雾中浮现,船头“曹“字旗早已腐烂成缕,取而代之的是猩红的“晋“字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