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血与火的疯狂

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咆哮声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脏,以及那越来越近、如同敲击在灵魂上的马蹄轰鸣!

一百四十步!

张巡竖立的手掌猛地向下挥斩!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同一瞬间,帅旗旁,两名膀大腰圆的令旗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巨大的赤红旗帜狠狠摇动!

旗帜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咆哮!

“嗡——————!!!”

这不再是命令,而是地狱之门的开启声!

随着令旗的挥动,唐军车阵后方,骤然响起一片令人头皮瞬间炸裂、浑身汗毛倒竖的恐怖弓弦齐鸣!

成千上万张被拉至极限的硬弓、蹶张弩、腰引弩,在同一刹那松开了紧绷的弓弦!积蓄到极致的势能瞬间转化为毁灭的动能!

咻咻咻咻——!!!

无数支锋利的箭矢——平头的破甲锥、带倒刺的三棱箭、轻质的抛射箭——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在昏沉的天色下形成一片遮蔽视野的死亡乌云!

它们带着尖锐刺耳的、夺人心魄的厉啸,撕裂空气,朝着吐蕃冲锋铁流的最前端,如同倾盆暴雨般猛烈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噗噗!嗤嗤!噗嗤——!

密集得令人牙齿发酸、头皮发麻的穿刺声、切割皮革肌肉声、骨肉碎裂的沉闷炸响,在吐蕃骑兵最锋锐的锋矢阵前端轰然爆开!

那景象,宛如一柄无形的、巨大的镰刀,狠狠地扫过奔涌的黑色泥石流!

最前排高速冲锋的战马,如同被巨锤迎面砸中,悲鸣着翻滚栽倒!

马背上的骑士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飞,在空中划出凄惨的弧线,重重砸落在地,或被后续汹涌而至的铁蹄瞬间淹没!

金属铠甲撞击地面的铿锵声、战马濒死的哀鸣、骑士凄厉的惨嚎,在这一刻混合交织,达到了令人疯狂的最高潮!

这波密集的箭雨,如同一记沉重的闷棍,狠狠砸在了吐蕃骑兵冲锋的势头之上!

最前端瞬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出现了一个个混乱的缺口。

然而,嗜血的本能和严酷的军纪驱使下,后续的骑兵毫不犹豫地踏着前方同伴和战马血肉模糊的尸骸障碍,双眼赤红地疯狂填补缺口!

冲锋的速度因践踏尸骸而略有迟滞,但那股毁灭一切的狂野气势,却在血腥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暴戾!

死亡的距离,在箭矢的风暴中,依旧在飞速缩短!

一百步!吐蕃骑兵身上浓烈的汗味、血腥味、皮革膻味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已经喷到了唐军士兵的脸上!

八十步!弯刀上冰冷的寒光,已经刺痛了前排刀盾手的眼睛!

“霹雳弹——准备——!!”

张巡的声音如同极地万载寒冰打磨出的利刃,冰冷、清晰、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喧嚣混乱的力量,瞬间传遍了整条摇摇欲坠的防线!

命令如同电流,精准地抵达每一个预设的投掷点!

“快!搬上来!”

“引信!检查引信!”

“火绳!火绳拿稳了!”

无数个粗糙的、沉重的陶罐,被一双双粗糙、汗湿、甚至沾染着袍泽未干血迹的手掌,从辎重车上、从掩体后迅速抱下,紧紧攥在怀中!

陶罐表面覆盖的用于伪装和防潮的干草泥灰被急促地拍掉,露出罐体上精心钻出的引信小孔。

负责引火的士兵们,手指因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微微颤抖着,牙齿死死咬住一截截浸透了硝石药粉的火绳,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中军那面赤红旗帜上,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六十步!吐蕃骑兵眼中喷薄的怒火、溅满血沫的雪亮弯刀、狰狞咆哮的面孔,几乎已经要贴上摇摇晃晃的车阵栅栏!

前排唐军士兵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那因恐惧和决绝而扭曲的倒影!

“点火——!!投——!!!”

张巡终于爆发出最后一声穿透整个战场的、带着血腥杀意与决绝意志的呐喊!

声音因过度用力而撕裂沙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唐军士兵的心头!

嗤嗤嗤嗤——!!!

数千条刺鼻的、嘶嘶作响的青色硝烟,如同突然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毒蛇,骤然在唐军防线各处升腾而起!

无数个冒着刺鼻硝烟、尾部拖着死亡青烟的火流星,被士兵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压榨出生命最后潜能——站立的、半蹲的、甚至是被同伴搀扶着、从车板缝隙中、从盾牌上方——狠狠地、带着无尽的仇恨与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近在咫尺、面目狰狞的吐蕃骑群,投掷出去!

陶罐划破空气的轨迹,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无数勾魂索命的钩镰,扑向那黑色的死亡之潮!

小主,

巴图鲁的瞳孔,在接触到那数千条骤然升腾的青烟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毁灭力量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散开!避火——!!”

他声嘶力竭的咆哮被淹没在狂潮般的马蹄声中。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轰隆隆隆!!!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整个磨盘原的地表,仿佛被一只来自九幽深渊的魔神巨手狠狠掀起!

数千团比正午骄阳更刺眼、更狂暴、更充满毁灭气息的橘红色火球,在同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气,在吐蕃铁骑最密集、最疯狂的锋矢阵前端猛烈绽放!

恐怖的爆炸声浪彼此叠加、共振、放大,形成了一股足以摧毁耳膜、震碎内脏、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毁灭性轰鸣!

瞬间吞噬了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

巨大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滚烫的金属碎片、锋利的陶片、被炸飞的扭曲碎石和致命的铁钉、碎骨,以摧枯拉朽、碾压一切的狂暴能量,呈环状向四面八方横扫!

冲进爆炸核心区域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破布娃娃!

离爆炸点最近的战马,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整个前半身连同马背上骑士的上半身,在刺眼的白光和无法形容的巨力下,瞬间化作漫天飞溅的、冒着焦烟的腥红血肉碎块和森白骨渣!

稍远一些的,则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翻滚,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重重砸落在地,或被后续爆炸的冲击波再次撕碎!

浓烈刺鼻、带着硫磺恶臭的硝烟,混合着皮肉瞬间烧焦的糊味、油脂燃烧的焦臭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血气,瞬间形成一片翻滚的、遮天蔽日的死亡烟云,覆盖了整个战场前沿!

巴图鲁感觉自己被一柄无形的、巨大的攻城锤狠狠砸中了头颅!双耳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尖锐到令人疯狂耳鸣!

眼前的世界完全被跳跃扩散的、吞噬一切的火焰,翻卷滚动的、如同墨汁般的浓烟,喷溅的血雾,漫天抛飞的、燃烧着的人体断肢和被高温气浪瞬间掀飞在半空中、扭曲成怪异形状的残破战马所占据!

一股带着浓烈血腥甜味与皮肉焦糊恶臭的、滚烫灼热的气浪狠狠扑打在他脸上,巨大的推力让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仰,几乎窒息!

“唏律律——!” 座下那匹神骏的青海骢,被这来自地狱的景象和恐怖的声浪彻底吓破了胆,发出凄厉绝望的长嘶,猛地人立而起!

巴图鲁猝不及防,差点被掀下马背!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爆风狠狠撞来,青海骢哀鸣一声,庞大的身躯竟被掀得侧翻在地!

巴图鲁狼狈地滚落尘埃,头盔歪斜,脸上溅满了粘稠发黑的、不知是人是马的血点与碎肉。

“天……天罚!!天神发怒了!天神站在唐狗那边!!” 一个离爆炸点稍远、侥幸未被直接撕碎但被震得七窍流血的吐蕃骑兵,目睹了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精神彻底崩溃,丢掉弯刀,发出非人的尖叫,调转马头就想逃跑。

“会喷火的魔鬼!唐狗有魔鬼相助!快跑啊——!”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幸存的吐蕃骑兵中瞬间蔓延开来!

惨烈的伤亡和这超乎想象、如同神罚般的恐怖景象,彻底摧毁了他们凶悍的神经。

刚刚还势不可挡、一往无前的铁流洪峰,在数千枚“霹雳弹”同时爆炸构筑的地狱火墙前,被彻底炸散、撕裂、碾碎!

阵型瞬间土崩瓦解,崩溃为无数惊恐万状、只想逃离这片炼狱的无头苍蝇!

互相践踏、推搡、咒骂,混乱不堪!

唐军防线后方,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伤痕累累的车阵剧烈摇晃,尘土簌簌而下,如同下了一场泥雨。

士兵们被震得东倒西歪,耳鸣目眩,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杀回去!长枪!出枪!顶住缺口!给老子把缺口堵死!刀盾!护住两翼!护住长枪营!弓弩手!自由攒射!专挑骑马的、当官的射!” 张巡冰冷如刀锋般的声音,穿透了爆炸的余波和混乱的战场噪音,冷酷地切割着每一个士兵的神经,将他们从短暂的眩晕和不适中强行拉回残酷的现实。

唐军士兵们强忍着剧烈的头晕目眩和翻江倒海的恶心,依靠着骨子里的血性与仇恨支撑着,依托着残破的车阵和大盾的掩护,对着冲到近前、侥幸未被炸死、但浑身焦黑、铠甲碎裂、面目被熏烤得如同恶鬼般扭曲狰狞的零星吐蕃骑兵,展开了最后的、寸步不让的搏杀!

“噗嗤!” 一名长枪兵红着眼睛,将长枪从车板的破洞中狠狠刺出,精准地捅进一个被震懵了、茫然撞在车辕上的吐蕃骑兵的肋下!枪尖透背而出!

“挡我者死!” 一名凶悍的吐蕃百夫长挥舞着弯刀,试图从侧面缺口突入,立刻被两名刀盾手死死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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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横刀与弯刀猛烈交击,火星四溅!一名刀盾手趁机从盾牌下方递出短柄铁骨朵,狠狠砸在对方的小腿上!

“嘣!” 一名眼神冷静的唐军弩手,稳稳地扣动悬刀,一支弩箭精准地钉入远处一个正在试图收拢溃兵的吐蕃十夫长的眼窝!

吐蕃骑兵第一波凶悍绝伦、势在必得的钢铁冲锋,在震天动地的爆炸轰鸣中,在唐军用血肉、意志与烈焰构筑的死亡防线前,被彻底瓦解、粉碎!

震耳欲聋的喧嚣瞬间被爆炸后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所取代。磨盘原的前沿,彻底化作了无间炼狱。

只有烈焰舔舐着尸体和焦木发出的噼啪声,重伤者不成调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那浓郁到几乎凝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与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诉说着这场交锋的惨烈。

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和烧焦的头颅。

失去主人的战马,有的在血泊中痛苦地抽搐悲鸣,有的则在燃烧的尸块间惊恐地踯躅徘徊。

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如同为这片死亡之地升起的黑色祭旗。

焦土之上,巴图鲁艰难地用弯刀支撑着身体,从翻滚撞击带来的眩晕和尘土中爬起。

他一把扯掉歪斜的头盔,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和那道因极度愤怒而扭曲鼓胀、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紫红刀疤!

脸上溅满的粘稠血点,在烟熏火燎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血红的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他万万没料到,唐军的“雷火妖物”不仅数量远超他得到的情报,其毁天灭地的威力,更是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都感到脊背发寒!

但骨子里的凶性、惨重的损失和滔天的血仇,瞬间冲垮了那一丝忌惮,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欲望!

“步跋子——!!!”巴图鲁的咆哮因极度的愤怒而彻底撕裂沙哑,如同从地狱熔岩中挤出的恶鬼嘶吼,压过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列墙!举盾!给老子压上去!砸开!彻底砸开他们的乌龟壳!把里面那些会喷火的杂碎拖出来,撕碎!生吃了他们!!”

他猛地从一个倒毙的亲兵尸体旁抢过一面巨大的、包裹着厚重牦牛皮的浑铁圆盾,另一只手挥舞着弯刀,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熊,驱赶着后方那支如同沉睡猛兽骤然苏醒的重甲步跋子主力集群!

“骑兵!收拢!立刻收拢!放弃正面!绕击两翼!冲上去!贴住他们厮杀!他们的妖火不能在肉搏里施展!冲啊——!!”他声嘶力竭地补充着命令,试图用侧翼的骑兵搅乱唐军,为主力步兵的碾压创造机会。

“呜嗷——嗷!!杀!!!”

一万多名身披厚重牦牛皮甲(关键部位缀有铁片)、背负着几乎半人高的浑铁圆盾、手持长柄破甲战斧或丈二长矛的吐蕃步跋子重甲武士,在各自百夫长用战斧猛烈敲击圆盾发出的“咚!咚!咚!”的沉闷节奏中,爆发出撼动天地、非人的战吼!

那声音低沉、浑厚,充满了蛮荒的力量感,让空气都为之震颤!

轰!轰!轰!

沉重的步伐从缓变急,如同无数巨锤擂击大地!

每一步落下,都裹挟着大地深沉的呻吟,震得远处的唐军车阵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放弃了奔跑冲锋,转而采用最沉稳、最紧密、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碾压式推进!

巨大的圆盾被层层叠叠地向前竖起,边缘向下倾斜,深深插入被鲜血和尸体浸透的焦土之中,金属环扣彼此碰撞、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铿锵声!

无数粗长的、带着倒刺的矛尖,或者沉重无比、刃口闪着寒光的破甲战斧,如同钢铁丛林中探出的致命獠牙,从盾牌上方和下方的间隙中森然探出,带着开山裂石、粉碎一切的威势,形成一道密不透风、无坚不摧的钢铁之墙!

缓慢,却带着绝对的力量感,坚定不移地碾压过前方同伴焦糊狼藉、支离破碎的尸骸焦土!

那股混合着浓重体味、皮革膻气、铁锈、硝烟以及浓烈血腥的窒息性压迫感,如同一座活生生的、正在移动的铁矿山脉,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沉沉地压向唐军那道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赤色防线!

每一步的靠近,都让唐军士兵的心脏如同被巨手攥紧!

“稳住!所有人都给老子听着——”一个脸侧被流矢豁开一道深可见骨血口、皮肉狰狞外翻的唐军校尉,一手死死抵住被前方步跋子巨斧试探性砸击得剧烈震颤、木屑纷飞的车板边沿,一手紧握横刀,用尽全身力气、声带已经彻底撕裂般嘶吼着,血沫不断喷溅在身前长枪手的脖颈和铠甲上。

“长枪手!枪放四十五度角!枪尾给老子钉死在地上!钉进土里去!刀盾手!肩并肩!给老子用命顶实了!人倒了,也得拿尸体给老子顶住!一步!一步都不准给老子退!想想你们身后的袍泽!想想家里的爹娘婆姨!”他的吼声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血泪,却也点燃了士兵眼中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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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兵们双眼赤红,双足如同生根般死死蹬住被血浸透、变得粘滑滚烫的土地,身体弓成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极限弧度,将丈八长的特制破甲重枪尾端的尖锐棱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凿进脚下浸透了袍泽鲜血和内脏碎块的烂泥之中!

密集的枪林,如同绝望中生长的钢铁荆棘,从车板残破的缝隙、从堆积的“尸墙”间隙中,倔强地、颤抖着刺出!

枪尖在夕阳最后的微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绝望的寒芒。

刀盾手们额头青筋暴突如蚯蚓扭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有人咬碎了牙齿!

他们将整个肩膀、半边脸颊都死死抵在巨大的方形铁壁(内部带有顶板支撑)后面,巨大的、持续不断的冲击力顺着巨盾传递到全身每一根骨骼,爆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摩擦声。

他们身体蜷缩,膝盖前顶在车辕或同伴的腿弯上,用血肉之躯构筑着最后的支撑点,仿佛自身也化作了这段车阵的一部分。

死亡迫近的气息,如同冰冷的铁手套,紧紧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灼痛。

后方车阵之上,张巡依旧挺立在血色的朱雀帅旗之下。

他的目光如同万载寒铁,冰冷、锐利、没有丝毫波动,越过前方弥漫的血雾、翻腾的硝烟和那疯狂碰撞、发出刺耳摩擦声的钢铁丛林,精准地锁定在远处那面高高飘扬的、象征着吐蕃主将的狰狞狼头纛旗上。

巴图鲁那魁梧如熊、亲自在一线督战、挥舞巨盾咆哮的身影,清晰可见。

‘想靠重甲步卒以力破阵,用蛮力抵消我‘霹雳弹’的射程优势?想用人命填平这片焦土?算盘打得响……’张巡心中冷笑,嘴角却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可惜,我的‘铁砧’,从来不是任人捶打的面团!’

“吴铁锤!”张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力量。

“末将——在!”吴铁锤如同一头发狂的受伤猛虎,策马从侧翼狂奔而至。

他浑身浴血,头上裹着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一只眼睛完全被凝固的血痂糊住,仅剩的独眼却燃烧着凶悍与悲愤交织的烈火。

“动手!按预设方案!把所有损坏的车轴、断裂的车辕、残破的拒马桩、散落的大石、甚至……”张巡的声音陡然一顿,眼中闪过最凛冽也最沉痛的寒光,那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刮骨钢刀的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吴铁锤的心上,“所有能堆叠之物,包括……英勇捐躯将士的……兵刃、甲胄、遗体……”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浓重的血腥和硝烟都吸入肺腑,压下喉头翻涌的沉重,“即刻!投入所有防线上薄弱之处!不惜代价,再筑一墙!一堵让吐蕃蛮子撞碎骨头也跨不过去的墙!”

吴铁锤仅剩的那只独眼瞬间瞪得滚圆,血丝在眼中如同蛛网般爆开!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更加强烈的、玉石俱焚般的凶悍烈火,瞬间取代了所有情绪。

他猛地一抱拳,指甲深深抠进手心,带出殷红的血珠,声音如同闷雷:“末将——明白!辎重营!还能喘气的,跟老子上!给死去的兄弟们——筑起最后一道长城!”

一群沉默如铁的辅兵——大多是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兵,或是身上带着包扎、眼神却同样凶狠的伤兵——抓起撬棍、锤斧、绳索,无声而迅猛地扑向防线最前沿那些摇摇欲坠、发出痛苦呻吟的缺口。

“快!把那边断掉的车轮卸下来!填进去!堵住那个口子!”

“这辆车废了!直接推过去!顶住!用尸体垫稳!”

“…兄弟…对不住了!来世…来世老吴再给你赔罪!”一个老兵含着泪,声音哽咽,却毫不犹豫地和同伴一起,将一具已冰冷、铠甲残破、却依旧保持着前冲搏杀姿态、手中紧握断矛的唐军遗体,咬着牙,抬起来,奋力塞进了一个被巨斧砸开的大缺口里。

那尸体空洞的眼窝,仿佛依旧“望”着前方汹涌的敌人。

另一具倚靠着断戟、支撑在车辕旁的尸体,被粗暴地移动,他断掉的手臂被用力塞进一面沉重的、边缘碎裂的吐蕃圆盾下方,形成了一个额外的支撑点……

铁器凿入木头的撞击声、沉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

一道完全由冰冷躯体、碎裂的武器、扭曲的车辆残骸、断裂的拒马桩和滚落的大石构筑而成的“尸墙”,带着冲天而起的悲壮、惨烈与铁血之气,在弥漫的血雾与硝烟中,森然立起!它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却又凝聚着不屈的意志!

轰——隆!咔嚓!噗嗤!!!

死亡的钢铁洪流,终于与赤红的血肉礁石轰然相撞!

这不是一次雷霆万钧的巨响,而是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作呕、灵魂颤栗的恐怖碾压与破碎之声!

沉重的牦牛皮包裹的巨盾,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唐军剧烈颤动的车板、饱经摧残的方盾、以及那堵冰冷可怖、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尸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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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撞击力下,加固的车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碎片如同冰雹般激射!

加固的铁皮铆钉在蛮力下扭曲、撕裂、崩飞!

血肉骨骼在巨盾的碾压和后续冲击下,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和碎裂声,瞬间化成一团团红黑色的肉糜酱汁,从盾牌和车板的缝隙中喷溅出来!

“尸墙”的前部瞬间塌陷、变形,又被后方拥堵的、冰冷僵硬的躯体死死卡住、填补。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盾牌,狠狠撞击在后方抵盾的唐军士兵骨架上,发出沉闷的、如同敲打朽木般的声响!

不少刀盾手瞬间口鼻喷血,臂骨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内脏仿佛被震得移位,剧痛让他们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抵住盾牌后壁,脚下被血浸透的焦土被踩踏出深深的坑洼。

“顶住啊——!!”唐军阵中,爆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齐声嘶吼!那吼声,是意志对肉体的极限压榨!

“滚开!唐人!杀光你们!!”步跋子重甲武士在盾墙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疯狂挥舞着长柄巨斧!

沉重的斧刃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劈砍而下:劈在车板上,带起漫天木屑碎渣,留下深深的豁口;劈在铁盾上,火星如同烟花般刺目爆溅,留下恐怖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深深凹痕;甚至“咔嚓”一声,劈断了从缝隙中刺出的长枪坚韧的枪杆,连带着持枪士兵的手腕一同劈断!

带血的断手随着半截枪杆飞上半空!

无数特制的长矛,带着步跋子全身的蛮力,如同毒蛇般在盾牌与盾牌间那微小得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凶狠突刺、搅动,试图挑开生命的缺口,或是将盾牌后的唐军士兵捅穿!

矛尖刮擦着盾牌和车板的边缘,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狭窄的空间,瞬间化为人间最残酷的绞肉地狱!

血腥气浓烈得如同实质,几乎要让人窒息昏厥。

唐军的长枪兵们如同疯魔,不顾一切地向前奋力突刺!

枪尖在盾牌间、在敌人巨盾的边缘、在对方甲胄的缝隙中寻找着致命的机会!

每一次成功的刺入,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穿透皮革铁片和肉体)和盾墙后方步跋子发出的凄厉惨嚎!滚烫的鲜血顺着枪杆飙射而出,溅在士兵的脸上、身上。

刀盾手则利用这宝贵的、长枪制造的掩护空隙,或是敌人巨斧劈砍后短暂的回撤瞬间,如同毒蝎般迅捷地从盾牌下方缝隙、从车辕残骸的空档中探出手臂!

他们手中紧握的,不再是横刀,而是沉重的短柄战锤、宽刃手斧,甚至是临时捡起的石块!

目标只有一个——吐蕃步跋子被厚重皮甲和铁胫甲保护的膝盖、小腿骨、脚踝!

“砰!”沉重的铁骨朵狠狠砸在包裹着铁片的胫甲上,巨大的力量让铁片凹陷,下方的腿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咔嚓!”宽刃手斧带着全身的重量劈下,锋利的斧刃砍入皮靴和胫甲的结合处,深深嵌入骨头!

“啊——!”步跋子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腿一软跪倒在地,瞬间被混乱的踩踏淹没。

骨裂声、惨叫声、怒骂声、兵器撞击声、盾牌挤压声、垂死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在狭窄的接触面上疯狂交织,形成一首死亡的交响曲。

鲜血如同廉价的开水,在地上肆意奔流、汇聚、流淌,形成一片片粘稠的血泊。腥臭刺鼻的气味混合着内脏破裂后散发的恶臭、硝烟的硫磺味、以及皮肉烧焦的糊味,浓烈得几乎凝固成胶质,粘在每个人的口鼻中。

肢体在剧烈的撞击和挤压中被扭曲、撕裂,残肢断臂散落各处,内脏在无情的踩踏中流溢出来……

双方士兵都陷入了最原始的、歇斯底里的疯狂!用尽一切力气、牙齿、指甲,甚至用头去撞击,试图摧毁眼前的血肉之躯!

生命在这里,每秒都以十计、百计的速度,被无情地收割、碾碎。磨盘原,这块古老的土地,此刻正贪婪地吞噬着无数的生命,真正成为了一座巨大的、旋转着的血肉磨盘!

……

……

磨盘原,这片往日草木葱茏的谷地,此刻彻底沦为了血肉的磨盘。

焦糊的烟气混杂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

夕阳沉沦,将残余的光线涂抹得如同粘稠的血浆,泼洒在破碎的战车、倒毙的人马、以及那堵由残躯断肢堆垒起来的、触目惊心的“尸墙”之上。

风呜咽着卷过原野,带起零星的灰烬和破碎的布片,却吹不散这地狱般的气息。

吐蕃大军的号角如同嗜血的野兽在旷野上持续低吼。

重甲步跋子组成的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丘陵,踏着震耳欲聋的沉重步伐,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再一次狠狠撞向唐军摇摇欲坠的车阵防线。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重锤擂在朽木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临时构筑的车阵屏障,在无数次这样的撞击下早已遍布裂痕,浸透了暗红的血浆和破碎的肉糜,每一次震动都有碎木屑和凝固的血块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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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住!顶住!!”一个沙哑到撕裂的吼声在防线后方响起,是长枪营的校尉赵大眼,他左臂无力地耷拉着,被一根布条草草吊在胸前,显然已经断了,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杆断掉半截的长枪,枪尖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沾染着脑浆和碎肉的粗钝木杆。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道刚刚被撞开的裂口,几个凶悍的吐蕃步跋子正嚎叫着试图挤进来。

“娘的!”一个喉咙被割开大半的老兵,伤口狰狞地翻卷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嘶嘶的血沫声。

他背靠着剧烈摇晃的车辕,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后的疯狂。

他猛地将手中卷刃的横刀插进泥土,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嘶吼着将血肉模糊的后背狠狠撞向那裂开的缝隙!

巨大的冲力让他口中喷涌出更多的血沫,整个人像一袋沉重的沙土堵了上去,暂时延缓了破口的扩大。

几乎同时,一个被打断了右臂的年轻校尉,脸上糊满了血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像一头濒死的孤狼,竟用牙齿死死咬住一个刚探进半个身子的吐蕃兵裸露的小臂,不顾对方弯刀劈砍在肩甲上迸出的火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硬生生将敌人拖进了防线内侧。

瞬间,几把卷刃的横刀、断裂的长枪柄便没头没脑地捅刺下去。

更后方,一个辎重营的辅兵,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此刻却双目赤红,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猛地抱起一段被火箭烧得滚烫、冒着青烟的车轮残骸,那灼热瞬间烫焦了他手掌的皮肉,发出嗤嗤的声响和焦臭。

他浑然不觉,嘶吼着冲上前,将这段燃烧的残骸狠狠塞进了另一个即将被撞开的缺口!

防线如同狂风巨浪中的朽木堤坝,在无数血肉之躯的填塞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奇迹般地一次次在崩溃边缘被强行堵住,没有彻底坍塌。

每一次填补,都伴随着生命的迅速流逝和更加浓烈的血腥。

……

远处,吐蕃中军那面巨大的狼头纛旗之下,巴图鲁如同铁铸的雕像般端坐马背。

他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汗珠混合着溅上的血水、烟灰,沿着深刻的沟壑滚落,在他那张饱经风霜、如同高原冻土般粗糙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污浊的痕迹。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铁锥,穿透前方激烈交锋、血肉横飞的混乱战团,死死钉在远处那道在如潮水般重甲步跋子冲击下,如同赤红礁石般不断晃动、却始终屹立的唐军车阵防线上。

每一次看到那防线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堵住,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寒意,便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头,越收越紧。

“该死……”巴图鲁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压抑的狂怒和难以置信的挫败感,“这支唐狗……比陇右、河西那些废物坚韧十倍!那妖火(霹雳弹)即便不用,其抵抗之力,也已是本赞普生平仅见的劲敌!”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胯下神骏的黑色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焦躁,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他精心策划的分进合击同样受阻。两翼的吐蕃骑兵如同饥饿的狼群,疯狂地在车阵两端唐军特意加固形成的犄角地带撕咬、冲击。

那里,唐军的刀盾手和长枪手依托车阵的犄角和后方土垒,占据了绝对的地利。

刀盾手半蹲于车后,盾牌死死顶住车身缝隙,长枪手则藏身其后,长枪如同毒蛇般从盾牌的间隙或车辕上方狠狠刺出。

而在车阵后方更高处的土坡上,唐军的弓弩手如同附骨之疽,进行着精准而冷酷的点杀。

高速冲来的吐蕃骑兵,往往只能在付出几条性命、徒劳地劈砍在坚硬的、包裹着湿泥和毛毡的车壁上或被突然刺出的密集长枪捅穿落马后,狼狈地拨马回旋。

两翼的激战同样胶着惨烈,尸体在车阵的犄角外堆积如山,人马的残骸几乎堵塞了冲击的通道。

然而,朱雀军团这两翼的防线,却如同两头扎根于磐石之中的巨兽犄角,任凭惊涛骇浪如何疯狂拍打,始终岿然不动!

时间在这片巨大的血肉磨盘之中,仿佛变得粘稠而漫长。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吸入肺腑的都是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死亡气息。

巴图鲁胸中那团焚天的凶狂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将他彻底吞噬。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狂跳的声音,如同战鼓在颅内擂响。

他环顾四周,亲卫们脸上也写满了焦躁与难以置信,往日高原铁骑无往不利的骄傲,此刻被那堵浸透血肉的车阵撞得粉碎。

“不能再等了!”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咆哮。

他猛地抬头,望向张巡那面在车阵中央高处倔强飘扬、虽然布满箭孔和烟熏痕迹却依旧挺立的赤色帅旗,眼中骤然爆射出孤注一掷的疯狂赌徒之光!

“呜——呜呜呜——呜——!”

小主,

凄厉尖锐的集结号角声骤然撕裂了磨盘原上空沉闷的厮杀喧嚣!

这号声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呐喊与兵器碰撞!

“号角手!集结号!”巴图鲁如同暴怒的雄狮,声嘶力竭地狂吼,声音因极度的亢奋和杀意而扭曲变调,“所有骑兵!放弃散击!给老子全力冲击帅旗正前方一点!踏碎那里!踏碎张巡的骨头!”

他手中那柄象征着死亡与征服的弯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笔直地指向张巡帅旗所在的核心区域!

“传令预备队!压上去!压上去!从尸堆里,给本赞普开出一条通天血路!”他几乎是咆哮着发出最后的命令,脸上的横肉因用力而狰狞地虬结在一起,眼中只剩下毁灭的赤红。

随着他的命令,原本散开在两翼撕咬的吐蕃轻骑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疯狂地开始向帅旗正前方汇聚。

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地上的尸体和血泥,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

后阵,一直未曾动用的最后两营重甲步跋子预备队,也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两股黑色的铁流,开始向前挤压,沉重的脚步踏得大地微微震颤,目标明确地涌向那摇摇欲坠的唐军车阵核心点!

死亡的阴影,如同最浓重的墨汁,瞬间笼罩在车阵中央每一个唐军将士的心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伤兵的呻吟都暂时消失。

巨大的压力让车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个守在缝隙后的士兵都能清晰地看到前方吐蕃骑兵狰狞的面孔和他们弯刀上闪烁的寒光,感受到那股倾泻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洪流!

……

车阵中央,那面赤色帅旗之下。

张巡如同古松般挺立,身上玄色山文甲早已被烟熏火燎、血水泥污覆盖,失去了光泽。

他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劈斧凿,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始终凝注着前方那片不断翻涌、堆叠着尸山血海的炼狱景象。

巴图鲁疯狂的号角与咆哮穿透喧嚣传来,吐蕃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般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帅旗前方汇聚,那沉重的、代表着最后致命一击的步跋子预备队脚步声也如同闷雷般滚滚逼近。

死亡的绞索,已经勒紧了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防线即将被这股汇聚的洪流彻底冲垮的生死界限之上,张巡一直凝注前方的目光,骤然一凝!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跳跃了一下!

他如同木雕般矗立、一直按在腰刀刀柄上的右手,对着身旁如同影子般静立的掌旗官,如同断头台的铡刀斩落般,猛地向下一挥!

无声的死亡命令,瞬间发出!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极其独特、迥异于之前任何军令的号角声,如同骤雨敲打冰冷的铁瓦,又似厉鬼的急促尖啸,猛地撕裂了磨盘原上空粘稠的厮杀喧嚣!

号音短促、尖锐、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亡的催促感,瞬间刺入每一个唐军老兵的耳膜!

这号声,是深深刻在朱雀军团骨子里的信号!是毁灭降临的前奏!

“神机炮!是神机炮的号令!”绝望中奋战的唐军士兵心中如同瞬间点燃了熊熊火炬!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希望与最后疯狂的热流,陡然冲上四肢百骸!那些早已力竭、几乎握不住兵刃的手,不知从哪里又涌出了新的力量;那些被血糊住的眼睛,骤然爆发出决死的凶光!

“天杀的吐蕃狗!爷爷请你们吃天雷!!”一个满脸是血、头盔都被劈掉一半的老兵,猛地将口中咬碎的半截箭杆狠狠啐出,嘶声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