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根本

赤潮覆清 金黄的鸡翅膀 3251 字 23小时前

“米升的检讨里头有句话我是十分同意的——从根本上来说,民族矛盾还是阶层矛盾的延伸。苗汉之争和满汉之争本质上没有区别,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进行压迫和剥削,只不过在满汉之间,满人是压迫者和剥削者,而在苗汉之间,汉人成了压迫者和剥削者。”

“赶苗拓业,和清军入关以来的种种暴行,从本质上也是没有区别的,我们站在汉人的角度谴责、反抗和清算满人的种种暴行,和苗人站在他们的角度对我们仇视和反抗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也是我一直反对将反清的战争狭隘简单的定义为一场驱虏复汉的民族战争的原因之一,我们汉人能利用民族矛盾去对付满人,其他的民族同样也能利用民族矛盾来对付我们,中华大地可不是只有满汉两个民族,数千年的融合厮杀,许多事是讲不出清楚的!”

侯俊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民族矛盾,说到底还是阶层的矛盾,当年洪台吉为什么要生造一个满族出来?就是为了利用满族对汉人和其他各族形成整体性的压迫,以方便爱新觉罗家和八旗贵胄更好进行剥削,满州族只是用来剥削的工具。”

“既然只是工具,要维护、要修补,但又怎么可能当作自家人来爱护?所以满清对于底层的满人一方面给予了超过其他民族的特权,但另一方面同样是压迫和剥削的。”

“同样,赶苗拓业从根本上来说不是为了给予汉人更好的生活,而是为了有更多的田地、收到更多的税收,以此来供养上面的权贵豪门,所以历朝历代不仅会利用汉人去驱赶苗人,同样也会利用土司去压榨汉人,其客观上确实是有利全国整体的统一、起到了一定的民族融合的作用,但其本质上的剥削和压迫,是不能就此掩盖的。”

“民族之间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苗人和我们汉人有完全不同的习俗、传统乃至语言和文字,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这些差异能大到彼此之间互相仇视攻杀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实际上,苗人入汉、汉人入苗都不是什么奇特的事,苗人之中也有不少逐步汉化,和汉人生活习俗几乎无异的熟苗。”

“那么这千年的血仇,是怎么一代一代的缠在苗汉之间的呢?”侯俊铖伸出手指朝天上指了指:“就是因为顶层的需要!那些土司苗王,手下的苗人都变成了接受朝廷官府统治的熟苗,甚至于完全的汉化了,他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同样的,朝廷和官府压榨汉人总还是有些顾忌的,可压榨起异族来,就能毫无顾忌的屠刀开路,更害怕底层的百姓抱团,也需要利用民族矛盾来分化底层,自然不会主动去解决那些民族问题,甚至会主动的推波助澜了。”

黄宗炎又一次郑重的点了点头:“就像满清,不愿看到满人汉化,于是便建起满城强制隔离满汉,就要以满制汉,故意挑起满汉矛盾,本质上还是为了维持八旗权贵和皇家的特权。”

“正是如此!”侯俊铖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苗人和汉人有许多差异,但追求美好生活的想法是一致的,对于压迫、剥削和暴政的态度同样也是一致的,上层权贵在剥削和压迫之时,总是打着民族的旗号,宣称他们是为了本民族全民的利益,这是可耻的欺骗伎俩,其实是挥舞着一根有两个头的棍子,一头砸在异族身上,一头砸在本族身上,凡是利用民族矛盾来压迫和剥削异族的,其必定也会压迫和剥削本族的群众百姓。”

“同样的,如果我们在反压迫、反剥削、反暴政的时候,不将异族的广大穷苦群众揽括进来,只以解除本民族的压迫剥削为目的,并且解决的方法是以欺压和剥削其他民族来获利,那我们是一定得不到广泛的支持的,并且一定会堕落成新的压迫者和剥削者,满清已经证明了民族是可以生造出来的,那我们在汉人之中为什么就不能新造几个民族去进行压迫和剥削呢?”

侯俊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后世那句“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一时之间有些恍然,黄宗炎见侯俊铖许久没说话,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他,还以为侯俊铖在整理着思绪,也停下了笔。

侯俊铖缓缓吐了口气,有些歉意的看了黄宗炎一眼,继续说道:“米升他们犯下的错误不少,但细细分析,透过现象看本质,整风肃纪、苗汉之争、组织纪律问题,都只是表象和诱因,他们犯下的最根本的错误,还是将主要的统战对象放在了龙九峒那一类草堂会的领袖、苗民的中高层之中。”

“贵州根据地对底层的苗民群众关注太少,既没有切实的帮助他们改善生活,也没有着重对他们展开教育,对于苗民百姓,依赖于积极分子这一类的中间阶层帮忙管理,而对于这些积极分子的审查却又几近于无,以至于大量的旧地主、旧官绅、旧苗人头目混了进来。”

“对于底层的苗兵,大部分还是依靠苗人出身的将领统辖,这些苗人将领大半出自草堂会,本身就是有一定的威望和实力的苗人头目,否则也不可能在草堂会时期组织起苗人起义,这群人,既是受压迫者和受剥削者,但同时也容易转变为压迫者和剥削者。”

“贵州根据地面对巨大的外部军事压力,过分倾向于统战中高层的苗人头目甚至是土司,对于底层的政工工作和思想教育是处于基本放任的状态,底层的群众百姓、军卒苗兵没有从红营这里获得实利,看不到获取更美好生活的希望,民族矛盾爆发之时,自然而然的也就只会跟着他们熟悉的领导者走了。”

侯俊铖轻轻一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还是那句话,眼里只关注帝王将相,就会被百姓群众狠狠扇一巴掌,北方给我们送来一个白莲教,西南给我们来了一次大分裂,说到底,都是因为这种错误造成的!”

“米升的检讨里头有句话我是十分同意的——从根本上来说,民族矛盾还是阶层矛盾的延伸。苗汉之争和满汉之争本质上没有区别,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进行压迫和剥削,只不过在满汉之间,满人是压迫者和剥削者,而在苗汉之间,汉人成了压迫者和剥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