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青石街面上,肩挑担子的、推独轮车的、骑马的,人来人往,喧声鼎沸,店铺的门窗大大敞开着,酱园布幌、茶楼酒旗在晨风里招展,劳工的吆喝声、商贩的招呼声、铁匠铺的叮当声、小贩的叫卖声.......种种市井声响如同煮沸了的水,在街巷间蒸腾滚沸。
“号外!号外!”蓦然一声清亮而微带沙哑的童音破开喧嚣,在闹市上空钻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如游鱼般滑行于人流间隙之中,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形灵巧如燕,在往来行人间钻着空子,脚步又轻又快,嘴上却不停的吆喝着今日报纸上的头版:“吴周永兴之战结局,郭壮图大获全胜,吴世琮兵败溃逃!”
“这些日子还真是一件大事连着一件大事,先是白莲教,又是西南动乱,如今吴周又打完了永兴的大战.......”穿着一身粗布青衫、戴着四方头巾的李名正与几个同窗在穿行在街面上,听到那报童的吆喝声,一边在身上摸着钱,一边朝着那报童招了招手:“娃娃!来张报纸!还是三分钱一份没错吧?你们这些民办报也没个统一的价格,一日一变的,搞得乱七八糟。”
李名倒也不是平白指责,江西自前明以来就是国内的造纸中心之一,造纸业发达,书局自然也就多,加上江西商市愈发发达,城镇发展迅速,还有持续的扫盲运动和识字教育抬高了识字率,原来以红营主导制办的官方报纸已经远远无法满足百姓的需求了,于是今年刚开年,红营就宣布开放报禁,允许民间领取牌照自行办报。
实际上,在红营开放报禁之前,吉安这些商贸和造纸业发达的老根据地,就已经有大量的私人小报流行于民间,甚至都成了大部分书局和纸坊的创收手段,有些书局专门和一两家纸坊订购报纸,做起了专业的报纸生意,其他的书刊几乎都不再售卖。
红营开放报禁也只是在新的形势下顺势而为而已,民间私人缴纳一定的费用就能领取办报的牌照,红营只审查报刊上登载的文章内容、规范商业竞争方式,其他的经营管理一概不过问,而如今的江西的私人报业也处在刚刚起步的阶段,还属于野蛮生长的程度,定价混乱、质量不一,有些小报第一天刚开业,第二天突然就没了,都可以称得上一句乱象横生。
那名报童听到李名的召唤,赶忙凑了过来,从肩上斜挎的沉甸甸的蓝布包袱里摸出一张报纸,双手捧着宝贝似的递给李名:“这些先生,前几日还是三分钱,不过现在已经涨到三文了,咱们《南浦时报》一贯用的好纸好墨,比红营的时报军报质量还要好,而且您留个住址,我们还能送报上门......”
“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李名有些讶异的朝那报童扫了一眼,手里已经捏着的三枚纸币又塞回了腰间的钱袋里,重新摸出三枚纸钞来,一旁随同的一名文士朝那报童问道:“这怎么一下子翻了十倍?你这娃娃不会是诓骗咱们,多的钱自己昧下了吧?”
“先生说的什么话?报上就标了价格,我如何诓骗得了你们?”那报童有些不瞒的哼了一声,朝那几个文士看去,忽然一愣,上前扯着一人摇着他的手臂:“曲先生,这么巧遇见您?您忘了?之前学堂里头借调你们这些吉安大学堂的士子来教算学,您还教过我们班呢!”
那名文士一愣,眯着眼细细一瞅,笑道:“嘿!还真是,我记得你,上课不认真听课,在后头搞小动作,给我留堂罚着抄了一百遍公式,没想到这大街上这么多人,咱们还能撞上,走,请你吃糖去。”
那报童却摇了摇头,把那蓝布包袱敞开一面,朝着里头的报纸扬了扬头:“今日就不去了,我还得把这些报纸抓紧时间卖完,下午还得去学堂报道,也不知发的什么疯,休息日还要考试。”
“好好学习,书读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一名士子摆开长辈的架势教训了一句,眼珠子一转,调笑道:“既然都是熟人,这价格能不能便宜一些?要不干脆买一份送一份?”
“你这士子,好不知羞,三文钱也舍不得出!”那报童却认了真,有些恼怒的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我出来卖报纸,就是为了补贴家用,送了你,我岂不是要喝风吃土?送不得!送不得!”
“玩笑而已,玩笑而已,我也买上一份,帮你早些卖完!”那姓曲的士子哈哈笑着,从怀里摸出钱袋,周围的士子也是一阵阵嬉笑,一个个都把钱袋摸出来,李名也把手里捏着的纸钞塞给那报童,直接从他包袱里抽出一张报纸来,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过说起来,你们这报纸怎么涨价得这么厉害?咱们上个休息日来逛街,也买了你们的报纸,那时候才三分钱,不过是过了六七天的时间,一下子就翻了十倍,民报定价不一,但怎么也不会一下子涨这么多吧?”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给我们发报的报头之前是说过,南浦书局之前搞的是薄利多销的策略,靠着物美价廉先抢占市场什么的,价格定得确实偏低,但也没有到亏本的地步.......”那报童一边给众人递着报纸,一边回道:“所以涨价应该跟南浦书局的策略没什么关系,听说这段时间纸墨都在涨,其他书局的报纸也在涨价,应该是成本高了,所以就只能涨价了。”
“纸墨都在涨?”李名愣了一下:“墨坊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这纸坊......如果我没记错,吉安的纸坊这两个月还新增了八家,其中还有一个工匠上千,配备了规模化水碓和红毛番的新式打浆机的大型纸坊,听说一个时辰的产纸,就能抵得了五间旧式纸坊一天的产纸,这怎么产量大大增加,反倒价格还上涨了呢?”
吉安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青石街面上,肩挑担子的、推独轮车的、骑马的,人来人往,喧声鼎沸,店铺的门窗大大敞开着,酱园布幌、茶楼酒旗在晨风里招展,劳工的吆喝声、商贩的招呼声、铁匠铺的叮当声、小贩的叫卖声.......种种市井声响如同煮沸了的水,在街巷间蒸腾滚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