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掩合,将风雪连同喧闹一齐隔绝在外。
内里,却是良久的寂静。楚禾纹丝未动,朱治亦是默然不语,先前的动静好似只是一阵风推开了掉漆的房门。
静了将近一刻钟。
开裂翘起的木质地板粗嘎颤巍,楚禾的声音自暗色中响起。似是忍着不耐,“听闻朱将军并不得闲,怎得有空亲自到访?”
声线还是一贯的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少侠可是要连夜出南城?”
绷起的肩膀悄然松展,浓稠的压抑散开些许。朱治抬目望向黑暗深处,思索片刻后才斟酌开口。
对于楚禾,他从来不敢将其只当成一个孩童去看待。越反常便越可怕,摆在明面上的心思和实力就已让人不容小觑。
“堂堂一州同知竟也不能护得府邸周全,少了笙箫丝竹,朱雀大街上的铜钟怕是都黯淡了。”
也是没有接话,楚禾叹息悠悠,左顾而言其他。
想寻着桌椅坐下,却在指腹接触到绵软灰土时若无其事地转身。对空掸了掸手指,继而斜靠墙壁,竟闭目养神了起来。
神态闲适,好似院外慌张奔逃的脚步是催眠的咿呀戏曲,只让朱治困惑又不安。
据盯梢的人来报,这一行人乃是偷偷潜进同知府。连歇息都不曾便出府四处探听消息,城中应当并无依仗和势力。
是了,卫翊邦再怯懦怕事不过,借居此处只是凑巧。
心下稍定,细数自己的筹码,朱治沉声继续,“眼下出城不是明智之举。城中动乱梅澈不会坐视不管,城外贾坤也必定知晓情况。内外防守森严,仅凭你们几人就想突破防守……即使成功,也是非死即伤。”
虽有私心,但也是真诚相告。
既然看到了希望,他势必要为大伙儿谋得一条生路,留在阖州城唯有等死。
“非死即伤?你说得没错。可是……我就是有把握只伤不死呢。有事要忙,慢走不送!”
预想中的正襟相谈并未发生。
少年的尾音还在漫不经心地拖长,人却忽地睁眼,起身径直往外而去。
“这……且慢!”没有时间思虑,朱治脱口急喊。
随即心生懊恼后悔,但为时已晚。
雪粒子卷起的湿润清晰可觉,缓缓收回迈出的左脚,楚禾小幅度侧身。
姿态从容,环胸静待。
嘴巴无声张合,又是一番沉默,朱治颓然低下头颅,“我可以派人相助与你,不论是强行突围还是趁乱混出。另外,城中高门富户剥皮以囤,取民还民,理所应当。 ”
男人自认为的退让和利诱,楚禾依旧无动于衷,又似难得起了兴趣,歪头掀眸,“条件?”
抑制不住地咳嗽着,朱治苦笑,“先前是我心存幻想,期冀着除去梅澈和石炳檀后阖州城总会慢慢恢复安定,可现实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我只想带着愿意离开的百姓逃离这里,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