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麦芒与刀锋

日头爬到老槐树梢时,钱胜的粗布短褂已经能拧出水来。粮仓里蒸腾着陈年谷壳的霉味,五十斤装的麻袋摞成小山,在昏暗中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接着!"

站在粮堆顶上的老农甩下麻袋,钱胜沉腰坐马,双臂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麻袋落进怀里的瞬间,他右肩微抖卸去冲劲,腰身一拧便将麻袋甩上板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倒像是练了十年八载的码头力工。

"好把式!"粮仓保管员赵满囤拍着膝盖喝彩,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到底是练家子,比那些..."他突然噤声,朝门口努了努嘴。

李建设正倚着门框冷笑,中山装前襟沾着可疑的黄渍。他身后跟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有个穿海魂衫的正用弹弓瞄准梁上的麻雀。

"钱同志很威风嘛。"李建设指尖转着铜哨,那是上午张会计发给记分员的信物,"不过王队长让我来通知你,搬完粮种去后山割二十捆艾草——巡夜熏蚊子用。"

赵满囤的旱烟杆吧嗒掉在地上。钱胜眯起眼睛,看见李建设裤脚沾着几根稻草——那是沤肥池边上特有的金丝草。

"现在?"他瞥了眼窗外西斜的日头。

"革命工作分什么早晚?"李建设突然提高嗓门,铜哨在指尖捏得发白,"还是说钱同志要搞特殊化?"

粮仓忽然安静得可怕。梁上落下簌簌的灰,在斜射的阳光里翻涌成金色的雾。钱胜解开汗津津的绑腿,猎刀牛皮鞘摩擦腰带的声响格外清晰。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