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的神父们早把不满藏在了眼底。
南京天主教堂的密室里,欧洲总会寄来的密信摊在鎏金十字架下,羊皮纸的字迹被烛火映得发暖,“待来年十月局势稳固再议”的叮嘱,每个字都像浸了冷水。
会长艾儒略曾三次求见马士英,第一次被以“军务繁忙”挡在辕门外,第二次好不容易进了书房,刚提了句“称帝尚早”,马士英就端起茶盏,茶盖刮着杯沿的声响,把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最后一次,他带着传教士们携带绘制的江南舆图来,想以局势分析说服他,可马士英只扫了一眼图上的红圈,便笑着摆手:
“神父们懂天主的教义,却不懂江南的人心——
这帝位,晚一天都等不得。”
马士英的急,朱由崧比谁都清楚。
夜里批阅奏折时,案头总堆着两类文书:
一类是江南士子的请愿书,字里行间满是“盼新朝开科”的急切,有几封甚至夹着“若再迁延,恐失天下士子心”的硬话,朱由崧每看一页,指节就攥紧一分;
另一类是兵马司报来的粮饷册,苏州的漕粮还堵在运河里,杭州卫的兵士已欠了两个月军饷,墨迹里都透着慌。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有登了基,才能用“新朝”的名分开科取士,堵上读书人的嘴;
只有成了“皇帝”,下的圣旨才有人真正当回事,才能把江南的兵马、粮饷、官员拧成一股绳。
这步棋表面是稳内部,暗地里却藏着更大的盘算——
去年送往北直隶的税银、粮食、贡品,早把“南方安分”的假象做足了,正好麻痹北方;
新的一年里,他们有足够时间整饬军备,等春汛过后,运河里的粮船能通了,江南的兵练熟了,便是与北方撕破脸的时辰。
凤阳来的车马裹着一路风尘,在寒冬的西苑外停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