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按在了他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屠万仞周身澎湃的玄冰煞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轰然溃散。他眼中的凶戾、冰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以及深藏其下的、巨大的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推金山倒玉的柱石般,向后仰天倒下。
“噗通——”
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闷响。
冰窖内,那令人窒息的极寒迅速消退,只剩下原本的阴冷。四周墙壁上凝结的厚厚冰层,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
花痴开独立场中,周身那灼热的气息缓缓内敛。他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显然消耗巨大。但他的眼神,却清澈而明亮,如同雨后的晴空。
他走到屠万仞身边,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强敌。
“现在,”花痴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告诉我,我父亲花千手,被害的那一夜,所有的真相。”
屠万仞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看着花痴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惨笑。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仅仅是赌局,更是信念与道路的彻底溃败。
冰窖顶端,一滴融化的冰水,恰好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一个时代结束了。
而新的篇章,正伴随着这冰消雪融的声音,悄然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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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在这冰水嘀嗒的寂静里回荡。
屠万仞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眉心灵台被那一指“炎心印”点破,他苦修数十载的玄冰煞气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散、流逝,连同他赖以生存的力量根基,以及那以冷酷构筑的精神壁垒。他望着冰窖顶部那些正在消融、折射出微弱光线的冰棱,眼神空洞,那惨笑凝固在脸上,比哭更难看。
“真……相?”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种冰裂的碎响,“花千手……嘿嘿……花千手……”
花痴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体内那由极致情感点燃的“心火”仍在缓缓流转,驱散着侵入骨髓的最后一丝寒意,也让他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洞彻人心的平静。他能感觉到,屠万仞的心防,正如这冰窖四壁的坚冰,正在快速融化。
“他……太耀眼了……”屠万仞终于再次开口,目光依旧没有焦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赌痴’花千手……他那不是赌术,是艺术,是……道。我们这些人,穷尽心力钻研技巧,锤炼煞气,在他面前,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嫉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掩埋的敬畏。
“那一夜……不是赌局。”屠万仞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梦魇般的颤栗,“是围猎。一场精心策划,针对他一个人的……死局。”
花痴开的呼吸微微一滞,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紧。
“主导者,是司马空。”屠万仞说出了这个名字,带着浓烈的恨意,不知是恨司马空,还是恨参与其中的自己。“他带来了‘天局’的意志。‘赌痴’的存在,本身就对‘天局’的计划构成了威胁。他太不可控,他的道,照亮了太多阴影下的肮脏。”
“地点,不在任何赌场。是在‘断魂崖’下的‘迷魂窟’。那里……煞气天然紊乱,能极大压制他的感知和‘千算’之力。”
花痴开默默记下这两个地名。
“参与者,除了我和司马空,还有……”屠万仞顿了顿,似乎在挣扎,但精神的溃败让他无法抵抗那种倾吐的欲望,“‘鬼耳’莫闻声,‘幻手’苏小小。”
两个陌生的名号,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花痴开知道,这必然是当年与父亲齐名或者稍逊一筹的顶尖高手。
“司马空以‘山河社稷图’残卷为饵,布下连环局。前三是赌,后三是杀。”屠万仞的语速加快,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秘密一口气倒出,“花千手连破三局,识破了陷阱。我们四人……便同时出手。”
他闭上眼,脸上肌肉扭曲,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夜的惨烈。
“他的强大……超乎想象。即使被地利压制,被我们四人围攻……他依然……咳咳……”屠万仞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那是煞气反噬的征兆,“我的玄冰煞,被他以‘阳春白雪手’轻易化去;莫闻声的‘摄魂音’扰不动他明镜止水的心境;苏小小的‘千幻身’在他‘洞察秋毫’的双眼下无所遁形……唯有司马空,他的‘无相煞’变幻莫测,最能纠缠。”
“那……最后他是如何……”花痴开的声音有些干涩。
屠万仞猛地睁开眼,眼中残留着恐惧:“是……是‘陨神针’!司马空动用了‘天局’赐下的‘陨神针’!那根本不是赌坛之物,那是……禁忌!专破护体煞气,湮灭神魂!”
陨神针!花痴开心中剧震,将这名字刻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