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医棚外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荡,暖黄的光晕如同摇曳的烛火,在青石板上拉出细长且飘忽不定的影子,仿佛是鬼魅在暗夜中舞动。
阿兰瑟缩在草垛后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陶碗,碗里还剩半块冷掉的玉米饼。这玉米饼是苏晚下午硬塞给她的,叮嘱她守夜时垫垫肚子。此刻,玉米饼已没了热气,变得硬邦邦的,但阿兰却觉得这是一种温暖的守护。
原本蜷着身子的阿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子陡然绷直,耳尖微微颤动,宛如一只警惕的小鹿。巷口的青石板缝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细微得如同猫爪轻轻挠过粗布,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阿兰的心跳陡然加快,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不禁想起十四岁那年跟着爹娘逃荒,在野林里遭遇偷粮贼的情景,那时的贼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压着步子,鞋底擦过枯叶发出类似的声响。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但她强忍着,攥紧了腰间的木勺 —— 这是苏晚教她防身用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木勺被攥得湿漉漉的。她赶忙转身,用指甲轻轻掐进靠在药柜上打盹的魏五的胳膊,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老兵魏五刚阖上眼皮,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他顺着阿兰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月光正温柔地漫过墙角盛开的野蔷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在光影之中,一个缩着脖子的黑影正缓缓靠近。
那人穿着一件灰布短打,腰间系着的粗布包袱被夜露浸得沉甸甸的,走起路来,下摆轻轻擦过药筐,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药......” 阿兰刚要开口,魏五眼疾手快,立刻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接着,他打了个手势,两人如同两只敏捷的野猫,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绕到医棚侧面。
黑影在药材堆前停住,随着包袱 “嘶啦” 一声解开,魏五看清了,里面是一个粗陶罐子,罐子里装着灰白色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狗日的!” 魏五忍不住暴喝一声,如猛虎般扑了过去。
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身子踉跄了几步,手中的陶罐 “当啷” 一声砸在地上,灰白色的粉末簌簌地落进晒干的紫苏叶里,仿佛给紫苏叶披上了一层诡异的纱衣。
阿兰见状,抄起门边的竹扫帚,对着那人的腿弯就是狠狠一下。
黑影惨叫着向前栽倒,魏五顺势将他反剪双手,死死按在地上,让他的后脑勺抵着碎陶罐尖锐的破口。
“说!谁派你来的?” 魏五的拇指用力碾过对方后颈的伤疤,那伤疤粗糙不平,是常年握药杵磨出的茧子。“赵仁堂的人?” 魏五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爷饶命!” 黑影吓得浑身抖得像筛糠,在月光下,露出一张青瘦且惊恐的脸。“小的是济世堂的王二,赵老板说苏大夫抢了他的生意,让小的往药材里掺巴豆粉,等吃坏了人......”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带着哭腔。“就说是苏大夫医术害人!”
阿兰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木勺 “啪” 地砸在地上。她想起昨天那个抱着发烧孙子来求药的老妇人,想起苏晚蹲在泥地里,细心地给孩子喂药时,发梢沾着的草屑。“巴豆粉?” 她气得蹲下身子,狠狠揪住王二的衣领,双眼冒火。“巴豆吃多了能拉脱肛,老人小孩受得住?”
“小的也是被逼的!” 王二哭丧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赵老板说要是不办,就把我娘从济困堂赶出去......”
就在这时,医棚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打破了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