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缓缓揭开了京城的沉睡面纱,然而,这宁静却被医馆木门那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拍打声打破。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回荡,仿佛要将这刚刚苏醒的世界震醒。
魏五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趿拉着鞋走向门口。门闩刚一拔开,两个身着锦缎华服的公人便大步流星地迈进院子,其中一人高高举起明黄的圣旨,那圣旨犹如一抹耀眼的阳光,刺痛了魏五还未完全适应光线的眼睛。公人扯着嗓子,声音洪亮得如同敲锣一般:“苏晚接旨 ——”
此时,堂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静谧,药香尚未完全散开。苏晚正专注地给弟弟小川系棉袄的带子,那棉袄的布料虽有些旧,但被她浆洗得干干净净。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她的指尖微微一顿,原本带着些许倦意的眼底瞬间变得清明,仿佛黑夜中突然点亮的星辰。
小川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仰着天真的小脸,奶声奶气地问道:“阿姐要出门?”
“圣旨到!” 公人的嗓门再次拔高,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墙壁,在整个医馆里盘旋回荡。
苏晚轻轻弯腰,温柔地摸了摸小川的头,那触感就像摸到了最柔软的云朵。随后,她将小川往魏五身后轻轻推了推,像是要为他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转身时,她腰间的药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上面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在这略显紧张的氛围中,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韵律。
她缓缓跪下去,青布裙角扫过青砖缝里昨夜落下的薄霜。那薄霜在晨光的轻抚下,正渐渐融化,仿佛在诉说着夜的离去。苏晚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而她的心里却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她瞬间明白,太后病了,太医院束手无策,所以才会征召她这个民间医女入宫。这看似危机四伏的局面,实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能让她接近宫闱,探寻晋州旱灾真相的契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公人拖长的尾音在空气中回荡,苏晚在这冗长的宣读中,敏锐地捕捉到了 “太后顽疾” 四个字。
“钦此。”
当公人将圣旨递过来时,魏五突然跨前半步,他那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掌心蹭过圣旨的明黄缎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苏姑娘,宫里...... 不比医馆啊。”
苏晚缓缓抬头,望向魏五。魏五眼角的皱纹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睡意,可那眼底的焦灼却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热而浓烈。他是自逃荒路上就一直追随她们的护卫,苏晚记得,母亲咽气前,还紧紧拉着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护好晚晚。” 此刻,魏五喉结动了动,又补上一句:“陆院判最恨外医抢功。”
“我知道。” 苏晚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透着无比的坚定。她伸手接过圣旨,那缎面有些微凉,可在她的掌心渐渐变得温热,仿佛被她的决心所感染。
她转身看向药柜,最上层的木格子里摆放着母亲留下的针囊。那针囊的红绸子已经褪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变得有些黯淡,却承载着无数的回忆与传承。“当年我娘在晋州医馆,被药商换了假药,治死了一个老妇人。她就那么跪在雨里,整整三天,只求那家人能打她骂她,最后还说‘是我没查仔细’。”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针囊上的盘扣,仿佛在触摸着母亲的温度,“可我娘教会我,医人不仅要查病,更要查药。宫里的局,我接得住。”
魏五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劝阻。他转身走向厨房,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瓷碗与案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这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吃点东西再走。”
苏晚接过粥碗,慢慢喝了半碗。这时,小川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洇湿了她的裙角。“阿姐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苏晚的心瞬间揪紧。
“不很远。” 苏晚赶忙蹲下来,用自己的袖子温柔地给小川擦脸,那袖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阿姐去给太后奶奶看病,等回来给你带蜜饯,要山楂的还是蜜枣的?”
小川抽抽搭搭地想了想,最终选了山楂。魏五在一旁默默抹了把脸,转身去马厩牵车,那宽厚的背影里,藏着对苏晚深深的担忧。
轿辇缓缓驶出医馆,顾昭早已等候在巷口。他没有身着平日的官服,而是在青衫外罩了一件玄色大氅,腰间也没挂那枚彰显身份的玉牌,看上去倒真像个送亲的富家公子,只是那紧锁的眉头透露出他内心的忧虑。
见苏晚出来,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手想要扶她上轿,可手在半空中却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改去掀轿帘。“影十三守后巷,影七扮成货郎在街口。” 他压低声音说道,呼出的白气在晨雾中弥漫开来,却怎么也散不开他眼中的担忧。“慈宁宫偏殿有暗卫,我让人在房梁上留了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