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浓重的潮气裹挟着刺鼻的铁锈味,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肆意地往人的喉咙里钻。顾昭身姿挺拔地站在潮湿的青石板上,石板上的水渍倒映着他冷峻的面容。他微微俯身,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谢参军面前的案几,那声音在寂静的大牢里格外清晰。案几上,半块带血的刑具显得格外刺眼,旁边还整齐地叠放着一叠盖着晋州官印的密信。
“谢参军,晋州三年前那批赈灾粮的账册,可还在你老家祠堂的暗格里?”顾昭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尾音更是像淬了冰一般寒冷刺骨。“昨日影十一去了你蒲州老家,你那八十岁的老母亲正坐在门槛上剥豌豆,见着官差时手都没抖。”
谢参军原本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喉间的黑痂随着他的动作裂开一道血缝,殷红的血迹缓缓渗出。他死死地盯着顾昭腰间的玉牌,那眼神仿佛要将玉牌看穿。突然,他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笑声在大牢的墙壁间回荡,显得格外诡异。“顾统领好手段,拿个老妇当刀使。”
“我本不想动妇孺。”顾昭面无表情,屈指轻轻弹了弹最上面那封密信,密信发出“簌簌”的声响。“但你藏着的藩王旧部名单,比老妇的命金贵。”说着,他俯身逼近谢参军,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似乎要剖开谢参军所有的伪装。“你当自己是条忠犬?不过是晋州那帮老东西推出来的替死鬼。他们在京城置了三进院子,纳了三房美妾,你呢?”他伸出指腹,碾过谢参军脖颈处的血痂,动作轻柔却又充满了威胁。“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谢参军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人击中了要害。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血沫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密信上,洇开一片暗红,仿佛是一幅诡异的水墨画。
顾昭微微皱眉,退后两步,朝狱卒轻轻颔首。随着一阵铁镣拖地的刺耳声响,两个狱卒如鹰般迅速上前,架起谢参军,将他重重地按在刑凳上。
“等、等...”谢参军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与绝望。“名单在...在城南破庙第三块砖下。”他喘着粗气,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顾昭腰间的玉牌,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我要见个人...晋州来的人。”
顾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那笑容中满是不屑。“你没资格谈条件。”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那批梦魂花!是从边关黑市来的!西域人带进来的——”谢参军突然嘶声大喊,声音在大牢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话音未落,顾昭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侧过脸,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刀,直直地射向谢参军。“说清楚。”
子时三刻,夜色如墨。影十一带着二十个暗卫如鬼魅般迅速逼近城南破庙。破旧的庙门在他们的撞击下,发出“嘎吱”的声响,随后“砰”的一声被撞开。月光如水,洒在庙内的地面上。当第三块砖下的油纸包被掀开时,月光正好照在泛黄的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出现在众人眼前,足足三十七个,全是京中各衙门八品以下的官吏。
“统领,抓到六个。”影十一将染血的名单呈给顾昭时,东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开始逐渐驱散黑暗。“剩下的要么畏罪自杀,要么连夜出城了。”
顾昭紧紧捏着名单的手青筋微跳,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低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晋州的老东西们,倒是会挑棋子。”
同一时刻,苏晚正站在御药房内。鎏金铜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浓郁的香气熏得人有些发晕。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垂眸专注地盯着案上的小白鼠。那小白鼠是她让小川养在医馆后院的,此刻正对着一小撮梦魂花粉末疯狂地转圈,小小的身子在案上划出一道道不规则的轨迹。
“此花含致幻成分,会刺激脑部神经。”苏晚指着小白鼠,声音清晰而坚定。“就像这小鼠,原本走直线,闻了粉末就会转圈。人若误食,便会看见不存在的东西,严重时疯癫致死。”
龙椅上的皇帝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苏姑娘说的‘神经’,可是太医院说的‘经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