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动!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吴用嘶吼,全无半点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面孔扭曲狰狞,如同恶鬼。
阮氏三雄这才如梦初醒,彻底看清了这位仗义先生的真面目。
愚弄的愤怒,以及对母亲安危的担忧交织一起。
三阮顿时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其肉!
“吴用!你!你竟然…”
阮小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刘备则缓缓直起身,眼神里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果然真的是你,吴学究,好一条绝户计。”
吴用身体猛地一僵,瞳孔收缩,恍然大悟。
“王伦!你诈我?!”
刘备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诛心。
“若非如此,岂能让你这幕后主使,自露行藏?”
原来,那匪徒在中箭之前,便已因失血陷入昏迷。
气息奄奄下,根本不可能再开口招供什么了。
刘备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做给吴用看的。
那淡漠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吴用感到一种赤裸裸的羞耻与寒意。
“放下刀,束手就擒吧。”
刘备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主,
“看在你尚未造成无可挽回之后果,我留你一条活路。”
“活路?哈哈哈哈!”
吴用心知计划彻底败露,再无转圜余地。
匕首紧紧贴着阮母苍老的皮肤,压出一道血痕。
“收起你这套假仁假义!今日若不能平安离开,大不了鱼死网破!”
阮氏兄弟和朱贵等人投鼠忌器,双目喷火,却一时不敢妄动。
就在这时,刘备却挥手令众人止步,示意收起兵刃。
他独自踏上另一艘小船,竹篙一点,缓缓向吴用靠近。
“吴学究,放开阮妈妈,你若信不过我,可以换我作人质,我带你驾船离去。”
“哥哥不可!”众人齐声惊呼。
刘备一摆手,目光依旧沉静,毅然要以自身,换回阮母平安。
吴用怔住了,死死盯着刘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伪。
但他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坦然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自信。
“好!你若食言,天涯海角,我必让你梁山永无宁日!”
吴用咬牙厉喝,猛地将阮母推向疾冲过来的阮小七。
同时纵身跳上刘备所在的小船,匕首死死抵住其后心。
“快!划船!”
竹篙猛撑,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密密的芦苇荡。
船驶出一段距离,已至水泊深处,四下茫茫。
吴用心情暂缓,看着身前挺拔的背影,不由暗讽。
“堂堂梁山之主,竟为一位村野老妇以身犯险,头领收买人心的手段,吴某佩服。”
刘备望着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水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似是追忆,似是感慨。
“我也曾识得一位故人…羽扇纶巾,谋略无双,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他一生心血,所图皆是匡扶社稷的阳谋大道,光明磊落,而非…”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淡淡的鄙夷:“此等构陷妇孺,嫁祸他人的魑魅伎俩,徒惹人笑。”
吴用握刀的手猛地一颤。
这番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刺入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某个角落。
哪个读书人最初不曾有过,或许模糊却真实的理想与抱负。
此刻被对方话语中那份崇高的格局与境界照得无比卑琐可笑。
吴用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刺痛与羞愤,嘴上却愈发强硬。
“哼!世上岂有这等人物?不过是你杜撰出来蛊惑人心的罢了!”
“有的,只是你无缘得见。”
刘备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穿越时空般的无尽怅惘。
“今日我守信放你,非是惧你手中匕首,而是惜你才智,却走了歪路。望你好自为之。”
吴用心神剧震,看着前方那坦然不动的挺拔背影。
回想自己今日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一股难以言喻的自我厌弃猛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