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第四万八千次试炼时,”阿格斯的声音忽然低哑,指尖深深按进掌心,“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去找了欧洛尼斯,求祂抹去玄锋修斯对上一次、乃至以前所有试炼的记忆。”

他望着那颗最大的晶体,蓝光在他眼底晃出一片水光:“我想让他回到最初的样子——那个我刚见到时,眼里有光,善良又天真,连面对受伤的飞鸟都要停下脚步的少年。我以为,忘了那些反复的痛苦和背叛,他或许能……能轻松一点。”

话音落时,展柜里的蓝光忽然齐齐暗了一瞬,像是在应和这段沉重的过往。

阿格斯的目光转向柜台中那颗最亮的发光晶体,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喟叹:“所以,他真的成功了那一次。”

他指尖悬在晶体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像是在掂量那光芒背后的重量:“只是……那结果,也并没有那么理想。”

蓝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映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怅然——成功的代价,或许比所有失败加起来,更让人难以承受。

刻律德拉有些迟疑地开口:“我可以看看吗?”

阿格斯点点头:“这里所有的都可以看。”

刻律德拉缓步上前,指尖轻轻贴上那颗散发着明亮蓝光的晶体。

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玄锋修斯从一座小城邦出发,一次次挥剑斩退黑潮怪物,用实力击碎了所有质疑;他在最大的城邦中赢得统治者的信任,带领众人筑起防线,黑潮每一次反扑都被他硬生生挡回。

尽管记忆被抹去,那些刻在骨血里的见识却从未消失。黑潮靠近他时,竟像水遇到海绵般瞬间消融,连最凶戾的怪物在他面前都动弹不得。他就凭着这近乎本能的力量,一路劈开黑雾,闯进了黑潮最深处,击碎了那不断扭曲的核心。

可当他带着一丝欣慰回头时,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身后是彻底荒芜的世界,大地龟裂,城池成灰,放眼望去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连风里都飘着焦糊的尘埃。

或许是七万多次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冲破禁锢,或许是虚拟世界里几十年的挣扎终于压垮了神经,又或许是这“胜利”背后的荒芜太过刺眼。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悲凉,然后缓缓拔出了那把曾引以为傲的剑,随后……

晶体的蓝光猛地一颤,画面戛然而止。

刻律德拉猛地抽回手,胸膛剧烈起伏着,刚才画面里最后那抹悲凉的笑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眼底。

她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冰,死死剜向阿格斯,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成功’?!用整个世界的死寂换一个核心的破碎,这算什么胜利?!”

她几步冲到展柜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狠狠叩在玻璃上:“你抹去他的记忆,让他像个傻子一样重复七万多次挣扎,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个?!你所谓的‘理想结果’,就是看他亲手劈开核心,再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变成灰烬?!”

阿格斯的肩膀垮了下去,声音里满是无力的疲惫:“我说是‘不理想的结果’,就是因为这样。”

他抬手按了按发紧的眉心,指腹蹭过眼角的纹路,“我怎么会希望这样?每次他从试炼里被弹出来,浑身冷汗地喘着气,我都拉着他说‘算了吧’,说这根本不是他该扛的担子。”

“可他呢?”

阿格斯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茫然,“他每次都只是摇摇头,擦干净嘴角的血,眼神比之前更硬。‘再试一次’——他总这么说,像头认死理的犟牛,谁劝都没用。”

他看向满室的记忆凝晶,那些微光在他眼里晃成一片模糊的水影:“我拦不住他啊……真的拦不住。”

阿格斯的声音忽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头垂得几乎抵到胸口:“因为……我之前为了让他没那么痛苦,一次次抹去了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