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擒毛贼之事,如同在平静的刺史府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翌日清晨,消息便不胫而走,迅速在南郑城的官宦士绅阶层中传开。
版本各异,但核心一致:刺史刘公之子,年方十四的刘隆刘公子,昨夜独力擒获一名凶悍的入府飞贼,自身仅受轻伤!一时间,刘隆“少年勇武”之名鹊起,往日那些关于他沉溺“庖厨之事”的私下非议,顷刻间被惊叹和好奇所取代。
府内下人再见到刘隆时,眼神中已不仅仅是敬畏,更添了几分发自内心的钦佩。就连往日那些觉得小公子行事怪异的家老,此刻也捻须暗叹:“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古人诚不我欺!”
刘正更是心潮难平。他亲自监督府中医者仔细为刘隆清洗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主要是皮肉伤)。看着儿子清秀面容上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以及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刘正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骄傲,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处理完贼人(已投入大牢严加审问)和相关琐事,已近午时。刘正挥退左右,独留刘隆在书房之中。
书房内檀香袅袅,架上是累累竹简帛书。刘正坐在主位,示意刘隆坐在下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隆儿,你……昨夜太过凶险了。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莽撞,自有府中护卫应对。”
刘隆知道父亲是关心则乱,恭敬答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事出突然,贼人凶悍,若任其遁去或惊动府中引发混乱,恐生不测。孩儿当时只想将其留下,未及多想。”
刘正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为父知你心意。只是……你如今变化甚大,为父竟有些看不透了。习武强身是好事,但昨夜那般搏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隆儿,你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预感到了什么?”
刘隆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一个引导父亲、也是了解外界局势的绝佳机会。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父亲,孩儿并未听到什么特别的风声。只是……孩儿每日读书,亦观时事,心中常感不安。”
“哦?有何不安?”刘正坐直了身体,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儿子能思考这些,让他颇感意外。
刘隆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他这几个月来通过阅读邸报(虽然刘正很少让他接触,但他总能找到机会瞥见几眼)和与府中见多识广的门客、老仆交谈所得的信息,结合自己的历史知识,缓缓道来:
“父亲,孩儿听闻,去岁以来,冀、青、徐、荆、扬、兖、豫,乃至我们益州,各地水旱蝗灾频频,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朝廷赈济不力,地方官吏多有贪墨,民怨岂能不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