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夏。
曹操的病榻成了许都新的权力漩涡中心。药石的气味几乎掩盖了宫殿本身的熏香,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曹丕侍疾榻前,衣不解带,眼底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审慎。他处理政务的地点,已悄然移到了偏殿,每一份奏报,每一次召见,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进行。
诏书,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颁发的。加曹操爵为魏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天子旌旗。几乎突破了人臣的极限。
消息传出,许都哗然。旧汉臣僚面色如土,却无人敢置一词。荀彧的空缺像一道无声的伤疤,提醒着反抗的下场。
曹丕在偏殿接到正式的册封诏令时,手稳如磐石,只是指节微微泛白。他屏退左右,独自立于那幅巨大的寰宇全图前,目光掠过中原,掠过海洋,最终落在曹操寝殿的方向。他明白,这并非单纯的荣宠,而是权力交接前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确认。他站在了风暴眼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母亲那双无处不在、冷静评估的眼睛。
他召来了司马懿。
这位以韬晦和智计闻名的年轻谋士,如今是曹丕府中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仲达,魏王的身体……”曹丕没有说完。
司马懿深揖一礼,声音低沉而清晰:“世子,当务之急,乃稳字当头。魏王虽恙,然威势犹在。内外诸事,需循旧例,不可擅改。尤其……”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海外诸务,牵涉甚广,一动不如一静。”
曹丕微微颔首。他懂司马懿的意思。父亲尚在,母亲掌控的海外体系更是独立而强大,此刻任何激进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可测的后果。他需要的是时间,是平稳过渡。
“然,亦不可全然无所作为。”司马懿话锋一转,“世子可借统筹海外之名,将各据点报功、请饷、人员轮换之权,逐步收归统筹司。此乃阳谋,纵有微词,亦难反驳。待水道渠成,则脉络自通。”
曹丕眼中精光一闪。徐徐图之,渗透掌控。这是司马懿的风格,也符合他当下的处境。
“便依仲达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