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歪歪扭扭却成功亮起的竹灯,像一剂强心针,让吴所畏信心倍增。他开始野心勃勃地想要创作一个更复杂、更具规模的“作品”——一个融合了传统竹编技艺和他个人设计语言的、可以称之为艺术装置的物件。草图在素描本上越画越满,想法天马行空。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
当他试图将那些二维草图转化为三维的、稳固的立体结构时,才发现困难重重。竹篾的韧性、强度有其物理极限,他构想的那些悬空、交错的形态,在实际操作中要么根本立不起来,要么稍微受力就散架。他反复调整结构,加固节点,甚至尝试用火烤、用水泡等方式改变竹篾的性状,但效果甚微。
挫败感如同山间潮湿的雾气,再次将他笼罩。他看着地上堆积如山的失败品,那些断掉的、扭曲的篾片,像是无声的嘲讽。烦躁之下,他猛地将手里一根刚劈好的篾片摔在地上,篾片弹跳着,滚到了刚走进院子的池骋脚边。
池骋弯腰捡起那根篾片,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紧蹙的眉头和抿紧的嘴唇,以及地上的一片狼藉。
“急什么。”池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冷石,瞬间压下了吴所畏心头的火苗。
吴所畏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不是委屈,是气的:“我怎么就弄不好!明明脑子里想得好好的!”
池骋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篾片递还给他,然后拉过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水盆边,拧开水龙头,用清凉的山泉水冲洗他沾满竹屑和汗水的手。水流冲刷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
“材料有材料的脾气。”池骋一边帮他冲洗,一边淡淡开口,“不是你征服它,是了解它,顺着它。”
这话,和阿木公那句“看山是山”有异曲同工之妙。吴所畏怔怔地看着水流,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是啊,他是不是又陷入了“设计者”的傲慢,总想着让材料服从他的意志,而不是去倾听材料本身的声音?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深吸一口气:“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