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话问得,难道还指望我这个十二岁的娃娃跟您解答吗?”那报童呵呵笑着,让李名都面上一窘,那报童把最后一份报纸递出去,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各位先生,我先去卖报了,日后有空再去大学堂里找你们讨糖吃。”
说着,那报童转身就走,如同游鱼穿梭在小河之中一般,钻进人流之中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只听到“号外号外”的清脆喊声不停的响起,一名士子玩笑道:“倒是个精明的娃娃,一点不吃亏,本来只是难曲想要买一份报纸,给他这么一拉关系,害得咱们过意不去,每人都买了一份,还记着咱们的糖,想着找时间来跟咱们讨要呢!这娃娃,日后是个大好的奸商苗子!”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李名也跟着笑了起来,刚刚那点疑惑一下子抛到脑后去了,反倒是想起刚开始为何要买这报纸,展开头版读了几段,呵了一声:“啧!没想到这永兴之战、吴世琮败得这么惨,吴世琮…….也是命不好,老天不佑啊!”
前段时间西南动乱,贵州根据地分裂,对于红营和除了内战之中的吴周之外,都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大事,说句轰动天下都不为过,不仅是红营连着出了好几篇文章检讨自省,采取各种方法解决处置,清廷也是欣喜若狂,抓住此事大做文章。
许久不上朝的康熙皇帝都难得的办起了大朝会,一直躲在佛堂里吃斋念佛的康熙皇帝在朝堂之上眉飞色舞,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自信满满的少年英主,面对文武百官慷慨激昂的下旨言道:“近闻红营贼寇枭獍相残,萧墙祸起,其裹挟之苗民与乱匪龃龉,复生贰心、自相攻杀,以至散离,此诚昊天震怒,佛光普照,俾逆党自戕之明征也!”
“夫乱臣贼子,悖逆纲常,纵豺狼之欲,逞刀兵之凶。然天理昭昭,岂容妖氛久炽?今其党羽自相屠戮,譬若魑魅争噬,未待王师已溃如散沙,此正应《洪范》之训:作不善,降之百殃!”
“煌煌大清,如日月经天,今佛佑圣躬,祖降祥瑞,逆寇之亡已在朝夕,朕承昊天之眷命,荷列祖之神庥,统御寰区,抚临兆庶,红营贼寇胁从之辈,当速弃戈甲,伏阙请罪,能洗心归顺,圣朝宽仁,犹许尔等重沐王化,共睹妖氛尽扫,玉宇重清!”
这康熙皇帝的金口玉言,被清廷原原本本登在他们的报纸上,在红营这里,不仅是红营的军报时报转载驳斥,民间小报同样是争相转载,这些小报主笔却没有红营的官方主笔那么板正,为了抓老百姓的眼球提高报纸销量,自然是要常常嬉笑怒骂、大言邀名的,骂起来便毫无顾忌,各种阴阳怪气、巧言脏语轮番上阵,倒是把舆论场炒得越来越热闹。
这个热闹李名自然不会错过,更别说大学堂里还会组织理论学习,对于清廷的宣传也会当作反例学习,李名也算是内行看门道,品出些味道来,贵州根据地这次分裂,如同给日益衰颓的清廷补了一剂吊命的良药,清廷自然是要狠狠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但终归只是吊着一条命而已,从康熙皇帝以下,清廷自己都清楚贵州根据地的分裂对红营不会有太大的实质性影响,所以康熙皇帝这番金口御旨,有意无意的一口一个“佛佑”、“列祖列宗”,依旧是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事上。
清廷离西南太远,除了在舆论场上打打嘴仗过过嘴瘾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但舆论场上把这贵州分裂的事炒得红红火火,自然也就把许多其他的事也掩在了下头,这吴周的内战就是其中一条。
吴世琮和郭壮图从去年开始就围绕着永兴城对峙,双方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场,互有死伤,也都在积蓄实力、拉拢盟友准备一场大决战,而这场决战,终于在红营贵州根据地分裂抢走了大多数的目光之时,因为一件突发的情况而悄然爆发。
马雄病死了,这个与吴世琮一起起兵清君侧的广西提督、东道都总管、怀宁公,在铜盆岭一线与郭壮图麾下的陆道清对峙,陆道清借助地利阻截,却屡次被马雄击破,不得已不停的收缩防线,整个防线几乎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已是四处漏风、濒临崩溃的态势。
吴世琮以优势兵力屯驻永兴地区,却少有主动进攻,大半时间采取对峙的方式,一方面是手下的兵马质量比不上防守永兴线域手里的云南兵和土司兵,一方面也是在等马雄从铜盆岭打开局面、威胁衡州或从侧翼威胁线域所部军团,迫使其退兵回保衡州。
却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马雄忽然病死军中,其子马承荫匆忙接手军队,马雄所部对铜盆岭的攻势被迫停止,军中也是一片混乱,陆道清有了喘息之机,又侦知马雄病死,赶忙飞报衡州请求调拨兵力进行反扑。
郭壮图得知消息后大喜过望,起破釜沉舟之念,将原本留在衡州用来防备马宝、胡国柱等大小军头的三镇兵马全数调拨给陆道清,陆道清得到数万人马的生力军,当即便对马雄所部展开大规模反攻,马承荫军事才能远不及其父,人数又不占优,军将兵马又因为马雄突然离世而组织混乱,在陆道清的反攻下大败,兵马死伤溃散大半,连马雄的尸体灵柩都没带着,仓皇逃回了广西。
郭壮图倒是没有被这场胜利冲昏头脑,将俘虏的广西军将好生招待一番,随后全数释放,令他们扶马雄灵柩返回广西,同时派出使节一同前往,奉上重金和吴世璠的圣旨,承诺只要马承荫易帜归附吴周朝廷,依旧任其镇守广西、继承马雄的爵位官职,广西的军将官吏,除了撺掇马雄与吴世琮协同清君侧的几个主谋,其余人等一概既往不咎。
“先生这话问得,难道还指望我这个十二岁的娃娃跟您解答吗?”那报童呵呵笑着,让李名都面上一窘,那报童把最后一份报纸递出去,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各位先生,我先去卖报了,日后有空再去大学堂里找你们讨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