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渐起的五月,校门口的广玉兰正开得热闹。我趴在公交车窗边数花瓣,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清香。这味道拽着我的记忆齿轮,吱呀呀转回到去年暑假的那个下午。
滚烫的柏油马路上,穿着补丁花布裙的小姑娘格外显眼。她胳肢窝夹着几支蔫头蔫脑的百合,在等红灯的人群里来回转悠。红绿灯交替三次了,只有小贩的三轮车朝她按响喇叭——这下倒撞着了穿碎花裙的阿姨,白裙摆沾上几点泥。
我扒着车窗,看她蹲在便利店屋檐下给花茎喷水。这时街角突然骚动起来,卖瓜老汉的草帽骨碌碌滚到路中央。
老人蜷缩成虾米状,晒得发亮的后背剧烈起伏。举着冰棍的哥哥往树荫下退了两步,戴草帽的大叔把手机举得老高。
花裙子突然冲出屋檐。她踮脚取下便利店玻璃窗上的固定电话,汗津津的手指头按得按键啪啪响。当救护车的鸣笛穿透蝉鸣时,我的车窗正掠过她扎着褪色蝴蝶结的羊角辫。
那几支沾着水珠的百合花,在热浪里轻轻摇晃。
今晚写日记时,铅笔在稿纸上洇开一朵小花。我又想起巷子口的老婆婆说,那卖花的姑娘每天要蹚三里溪水去采野百合。
或许她粗糙的手掌里,本就握着这个夏天最清甜的露珠。
总有些香气会钻进行李箱的缝隙,和我们一起去远方。
就像去年那些蒙着暑气的百合香,今朝又藏在教室漏风的窗缝里,悄悄掀起我的作业本。
回忆像老电影般在脑海播放,那些举着竹竿粘知了的午后,沾满泥巴的凉鞋踩在水里的冰凉,还有刻着歪歪扭扭名字的小树桩。
总在雨季来临时突然想起,那个扎羊角辫当孩子王的自己,和那群天天打水仗的小伙伴。
村尾山脚下的溪水是我们的乐园。春天才冒新芽的柳条,到了七月就像姑娘的长辫子垂进水里。
穿碎花裙的小姑娘们把凉鞋排成笔直的小火车,光脚踩在圆滚滚的鹅卵石上。小石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隔着溪水还能看见底下游来窜去的小鱼苗。